楚萸将自己有限的历史知识,都搬了出来,山一样堆在韩非面前,任他接纳吸收。
最后,韩非一秒也没犹豫,爽快地同意帮他们这个忙,甚至都不想等蒙恬了,恨不得当晚就冲进章台宫,对着秦王强烈输出一波。
作为一个理论家,他自然愿意看到自己辅佐的帝国长长久久,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,而不是如烟花般绚烂灿烈地一飞冲天,却仅仅盛放了惊心动魄的一瞬,便凋零落下,空留无限唏嘘与意难平。
从某种程度上讲,他比楚萸还要更加迫不及待。
楚萸一天一天数着日子,长公子也肉眼可见地表现出某种焦躁。
她这才意识到,他并非对未来无动于衷,只是不显露出来,不让它影响眼下难得甜蜜安详的生活。
长公子是个能往心里憋事的人,不像她,藏一个秘密都胆战心惊,生怕叫人识破似的。
她越发觉得,他其实也回忆起了部分前世之事,只不过觉醒时间比较靠后,从种种迹象上看,应该是在大婚之后。
她突然特别想跟他挑明,然想起自己最后不仅惨死了儿子,还当了子婴的侍妾,并与他双双殒命于项羽剑下,万一长公子的确苏醒了前世记忆,问起她后来如何,她根本无从回答,便将这股冲动扼杀在了摇篮里。
前世反正也是悲剧,想起来反而徒增伤感,不提也罢,默默锁在心底就好。
幸好她作为穿越者,感同身受的感觉并不太强烈,只当是做了一场梦罢了,很快就将此事淡淡揭过。
某日午后,忽然有一则传闻,被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,轻飘飘送到了她耳畔。
传闻说芈王后其实没有死,而是被关了在王城某处。
楚萸听到时,心下猛地一惊,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盏。
这消息是谁散播的?不想要小命了吗——
她微抖地掰着手指头数了数,整件事情知情者寥寥无几,除了秦王和蒙恬,便只有她,以及侍卫、内侍若干,然而无论哪一个,都不是会轻易泄露秘密的蠢货。
她胆战心惊地开始观察长公子,果然看见他日渐心神不宁起来,饭量骤减,总盯着某处发呆,浓长的剑眉始终微蹙,像是在凝神分析思考。
甚至接连数夜没有回家睡,而是以各种理由留宿在王宫,至于都做了些什么,楚萸也不敢问。
她现在已然自顾不暇。强烈的心虚感,让她时不时就躲避他的目光,生怕被他觉察出异样。
他的眼睛很毒,而她又一贯不擅长撒谎与伪装。
她绞尽脑汁地想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,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可能,忽然有一日,她正弯腰拾捡掉落在地的流苏坠子,身子将起未起的一刹那,一个念头猛地冲入脑海,吓得她手一抖,又把坠子扔地上了。
是秦王。
只有这一个可能。
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?
楚萸揪乱了头发也想不明白,索性就不想了,将注意力转移到齐国。按日子算公主应该早就入齐了,可直到现在,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。
唯一让她稍感欣慰的是,公主和她不一样,是齐王很喜爱的女儿,所以应该不至于遭到苛待。
然而事实却再度向她阐明,权力之下没有亲情。
很快有情报传来,说公主在朝堂上据理力争,认为齐国应该尽快投降,接受秦王赐予的五百里封地,以免百姓受苦,可朝堂上很多重臣贵族都持反对意见,一边拱火一边胡搅蛮缠,最后愣是强行将公主囚禁了起来,不许她见任何人。
楚萸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地忧心着。
是她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,历史上齐国虽然毫无反抗开城投降,但并不代表他们内部毫无波澜。
嬴濯比她政治嗅觉敏锐,他显然想了很多很多,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,因此才会愁容满面,担忧到都提不起兴趣对她挑刺了。
可她除了默默祈祷,什么也做不了。
正想着,长公子披着夜色从外间慢慢踱步进来,他还穿着外出的袍服,目光随着步伐,徐徐落在她素净忧虑的面容上。
楚萸陡然抽回思绪,小心翼翼地在枕头上侧过脑袋,与他目光相接。
然而却被他微微泛红的眼神,吓得瑟缩了一下,记忆瞬间穿梭回那个阴冷的夜晚,他那时便是这样盯着她的,目光如针如锥,仿佛想将她整个剖开……
只是这一次,那抹锋利稍纵即逝,仅仅在他们目光相触的一霎那,如火焰般猛烈跃动了一下,很快便偃旗息鼓,只余下一派复杂的深沉在眼底弥漫,静静焚烧。
楚萸怂怂地缩回眼光,只穿着低胸襦裙的温软身体,往被窝深处蜷了蜷,努力表现出问心无愧的样子。
只是如振翅蝴蝶般颤抖的纤长睫毛,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慌乱。
在扶苏的位置,能看见两团浑圆雪白的肩头,连带着一小段晶莹剔透的锁骨,在被子边缘若隐若现,随着呼吸轻轻起伏,既诱人,又显出一种楚楚可怜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