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向耿直的小兔子并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。
可颜方毓并不欲解释,只抽出他手中的灵璧丢到一旁,又催促道:“好了,知道这些东西确实与你无关,可以不用时时惦记着了吧?快将药喝了。”
颜方毓端着药碗坐在他身边,汤勺在粘稠的乌黑药膏中不停翻搅,一副不打算假借容秋自己之手的意思。
小甄长老的汤药堪称另一种灭世秘宝,就连老婆亲手喂药,也不会让容秋觉得好喝多少。
一碗药喝尽,颜方毓又变出一块糖塞进容秋嘴里。
他瞧着小兔子左右腮帮来回鼓囊,忽地笑了一下:“怎么今晚这么听话了?”
容秋舌尖拨弄着那块糖,从睫毛梢偷偷觑向颜方毓,不答反问道:“颜哥哥,你是不是不开心啊?”
颜方毓微微一怔,本就清浅的笑容更淡了。
“小兔妖连床都下不来,自己在那瞎琢磨什么呢。”他轻飘飘地说。
当了一百多年不会说话的小兔子,容秋是惯会察言观色的。
不然凭借他向来恃宠而骄的德性,被老婆亲手喂药、被老婆背回家、被老婆藏在床榻上,容秋满心欢愉,兔尾巴早早就翘到了天上。
那么此时老婆又要他喝这碗灵魂升天药,容秋怎么都得闹他一番再讨点这样那样的好处,后才肯把药喝了。
——就比如,一定要看看老婆与他之间的因果线。
它长什么样子?是粗是细?是明是暗?与其他的小兔崽子相比又如何?
事实上,容秋确实是打算这么与人讨价还价的。
容秋计划得很好,但等到的却是颜方毓披夜风而归,裹来一阵寒凉。
甚至,凉到了他虽是弯着却不含笑意的眼睛里。
容秋见人顾左右而言他,追问:“是刚才甄师兄骂你了吗?”
颜方毓伸手点在他蠢蠢欲动凑来的脑门上,指尖微一用力,轻轻把人推开。
“你是在抬举他呢,还是瞧不起我?”颜方毓语气微凉,似是浑身都竖起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尖刺,“一个小辈而已,躲我还来不及,又上哪借胆子来骂我?”
容秋果断:“他肯定敢。”
容秋看出来了,他那如小鸡仔一般内向腼腆的甄师兄,在涉及到本职工作的时候随时能变吃人的猛虎。
见小兔子这副心有戚戚的样子,颜方毓下意识有些想发笑,但嘴角才刚一提,却又缓缓落了下去。
“你呢?”颜方毓目光不自觉落在容秋小腹,“还有哪里不舒服?”
容秋被他问得有点发蒙:“啊……?什么不舒服?”
颜方毓恨不得敲他脑袋:“鬼门关走一遭,连甄凡都要追着再骂你一遍,你自己的身子,自己就没什么感觉吗?”
他似是很少关心别人,因此本该是熨帖的话,听起来却是带着一股子兴师问罪的味道。
“感、感觉开始有一点饿了……?”容秋试探性回答。
颜方毓:“……”
颜方毓彻底没脾气了。
他将食盒飘来,将里面的东西端出来摆上小几。
容秋一瞧饭菜,顿时大失所望:“啊!怎么又是白粥啊!”
“某人身体甚好,差点小产还活蹦乱跳的,还需吃什么大鱼大肉进补吗?”颜方毓凉凉说道。
听他阴阳怪气一番,容秋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对方刚才那话的意思。
原来是关心他身体!
“颜哥哥怎么现在才问啊!”容秋恍然大悟地埋怨。
自己现在确实已经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啊!
如果今早颜方毓来问,容秋肯定会告诉他肚子还有点痛的。
然而已经在床上好吃好喝地躺了一天,他确实觉得自己活蹦乱跳,与往常一般无二了。
——难道因为自己是假孕,动胎气也是假的,所以才恢复得那么快?
难道正常人动了胎气,就需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才会好吗?
八成就是如此,是他“好转”得太快了!
糟糕!
下午甄凡打灵璧来骂他的时候,容秋就该有所察觉的。
但谁叫他那时正沉浸在被老婆背了一路的窃喜中,甄凡的话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,完全没过脑子!
然而现在再装虚弱便已然来不及了,太过刻意。
容秋内心慌乱,下意识把脑袋一低,生怕颜方毓看出自己的心虚。
他却不知道,自己头垂得太快,正好错过了对面人脸上一闪而逝的懊悔。
颜方毓听出了他话里的埋怨,却跟容秋的想法南辕北辙。
他回想起在药庐时与甄凡的对话。
甄凡虽挂着小药宗长老的名头,但实际与颜方毓的辈分还差好几轮,平日里连与他大声说话都不敢。
可当颜方毓将那串血葫芦送去药庐,顺便拿容秋的药时,却被小甄长老客气但直白地说教了一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