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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.麂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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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去北都?脑子里天天都在想这些,怪不得什么都做不好呢,就知道在屋子里面呆着,放假回来也不知道帮忙做点家务……”

徐烟林越听越觉得偏题,看着妈妈气势汹汹的样子,若换做平时,她也就闭嘴挨骂了。

但可能真的是那杯酒的效力,她胸中发热,眼睛也发热,怎么也要试图辩两句:“已经花了时间,我再不努力争取岂不更浪费?昨天跟你去超市回来,我说帮你整理新买的东西,你不是嫌我笨手笨脚把我赶走了吗?我也想……”

我也想帮你分担一些压力,毕竟我知道你也很辛苦啊。可是,可是……

“我说错了吗?你的确是笨得要死啊!拆个包装慢得让人伤心!”卫如虹发作起来比窗外遥远的鞭炮还炸裂,几步冲到她面前。“我要像你这样,这家里能有现在这么干净整齐吗?早就乱成猪窝了。”

当时她脑子里在背课文,手上是拖拉了点。徐烟林无奈至极,脸上不由得有些难看:“又不是急事,妈你能不能……”

她再,再一次被打断。

“干什么?这摆什么脸色呢?你自己没用你很骄傲是吧?这家里每天多少事情,你怕是从来不知道吧?全靠我一个人!你看你哪有一点做姐姐的样子!”

徐烟林倒吸一口气,看了一眼早已被吵醒,此时正扶着门框打呵欠的徐焕枝,小小一个,头发蓬蓬,在灯影下像只懵懂的小绵羊。

小绵羊对着妈妈“咩——”了一声:“妈咪……”

妈妈卸不掉脸上的盛怒,板着面孔怒气冲冲走过去:“走了,睡觉了。”

徐烟林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,这才发现被随手打开的电视里还放着节目,荧幕上一片红红火火喜气洋洋。

看得她眼睛痛。

她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,回到一片寂静黑暗中。

桌上摊着她的试卷和题册,没开灯,看不清字迹,她过去把它们都合上了。

笔也一支支放回笔袋里,拉上拉链。

云层遮住了本就黯淡的月光,家里楼层高,路灯再努力也照不亮她的窗,只在玻璃上留下一片麂棕色的斑痕。

徐烟林盯着那说不清是光还是影的残迹,犹豫了一会儿,转身又踱步到客厅。

爸爸已经梳洗好靠在沙发上,正在一个人看电视。

徐烟林走到他斜后方,没有过去一起坐下。

半晌,她盯着地面低低开口:“爸,我还是想去考艺术团加分。”

徐擎没动,但至少没像卫如虹那样不给她说话的机会。

“……你觉得呢?我复试回来之后就可以全力投入时间在学习上了,到时候效率会比现在高,我相信成绩也可以再提上来的。”

时间确实是紧迫,但并不是毫无希望。

爸爸似乎在沉思她的话,徐烟林仿佛受到鼓励,便继续道:“我是想拿了加分可以去北都,如果能成功,那不是比去关大更好吗,所以——”

她的话戛然而止。

徐擎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鼾声。

他并不是在听她说话,他并没有思考。

他只是醉酒之后,靠在沙发上,睡着了而已。

那一刻,光与影都在徐烟林眼前被放大,人生的黑与白清晰至极。

她突然就做了决定。

她轻悄悄回了房间,依旧没开灯。那块光斑沉默地映照着她,仿佛黑夜中注视着她的眼睛。

试卷文具都放到书包里,身上和手机的钱包里都有钱,各种证件也都在。

换条牛仔裤,校服就不穿了,塞在包里吧。

她听了听屋内的声响,妈妈应该在准备洗澡,有细微的水声传出来。

大概是时候了。

徐烟林背上书包,拉好外套——她进家后根本就没脱下来过——的拉链,穿过客厅到玄关换鞋子。

经过徐擎的时候她没有刻意放轻动作,而父爱如山的徐擎,也如山那样一动不动。

徐烟林穿好鞋子站起来,去拧大门的把手。

突然她听见一个糯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:“姐姐,你要去哪?”

徐焕枝穿着单薄的睡衣,光着脚站在她身后。

哎哟,徐烟林回身蹲下来,摸了摸妹妹的手:“外面冷,快回去房间,怎么跑出来了。”

妹妹反倒是完全醒了样子,乌黑的眼珠子瞧着她,只是重复了一次:“你要去哪呀?”

徐烟林失笑,此时此刻,徐焕枝可能是这间屋子里最清醒的一个人。

“姐姐要去能够平静下来的地方。”

徐焕枝又皱起了小脸,不过她没有追问“能够平静下来的地方”是哪里。

“去了就能变平静吗?”她这样说。

徐烟林想了一下。

静谧无声的山丘,永远弥漫着潮湿雾气,树木参天,仿佛一座漂浮在城市中央的森林。

写不完的题目,练不完的功,吵吵嚷嚷的校道和定时敲响的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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