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这个先例,以后她若是再惹恼了夫人,她定会继续以孩子为要挟,逼她就范。如此反复,她便成了可以随意拿捏、胁迫的存在,甚至连珩儿都未必能保得住。
景暄走后,她在这个家中已然彻底无依无靠,如今夫人身体康复,再没什么需要仰仗她的地方,便本性暴露,一边讨好长子夫妇,一边欺压她,仿佛将她当成了改变家中格局的工具。
她其实从来就没走进过她的心,那些在榻边喂药的日子,在风雪中排队领谷米的日子,都好像进了狗肚子里,她一点也不念及她曾经的好。
最后,也是最重要的,她说的那个“条件”,是什么?
正想到此处时,门外传来窸窣动静,接着门被向里推开,新来的那个小厮,端着晚饭走进来。
他进屋时门半敞着,但楚萸此刻已经没有心情强闯了。
她没能力从那许多人手中夺走珩儿,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像条丧家犬一样,被毫无尊严地拖回来重新关禁闭,所以还是先省省力气吧。
再说就算夺了过来,她又能如何?她目前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,更别提带着珩儿在这乱世中闯荡了。
她自己倒是无所谓,可珩儿一旦离开了景家的庇护,很可能连饭都吃不饱,他还这么小,要长身体,生病了也需要吃药,她怎能因为一己荣辱,而委屈他呢?
小厮麻利地将饭摆在桌上,冲她弓了弓身,就在他转身要离开时,楚萸突然问了一句。
“你知道郑冀去哪了吗?”
其实她也不清楚,自己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个问题,她甚至都没指望这个才来两天三天的新人,会知道郑冀的去向,他可能连郑冀是谁都不知道。
然而,表情寡淡的小厮却相当干脆地作了回答:“卖走了。”
楚萸浑身猛地一震,以为自己听错了,梗起僵硬的脖子,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道:“你说什么?”
但这次,小厮没再搭理她,漠然转身掩门离开了。
楚萸呆坐在窗格投下来的网状阴影中,突然一下子想通了许多事。
其实这一切,早就有所预兆,与其说是因为黄氏告状而引发的突然事件,莫若说是事先计划好了的卑鄙阴谋。
派秀荷去干重活,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,让她意识到自己在家中孤立无援,毫无话语权的状态,为日后拿捏她埋下基础。
而把郑冀卖走,则是要彻底斩断她的依靠,以及逃走的可能性。
在古代,尤其是战乱时期,女人带着孩子,不依赖男性,不依赖家庭庇护,是很难独立生存的。
郑冀忠于她,又是个男的,若她真的被他们逼到走投无路,想一逃了之,带上他还是可以维持生计的,他们必须提前斩断这一可能性,让她彻底无依无靠,任由他们压扁、揉搓,而毫无反抗之力。
如此看来,以上种种做法,似乎都在为景夫人口中的那个“条件”开路。
所以问题又绕回来了,那个“条件”,到底是什么?
无论它是什么,势必都是件令她难以接受,甚至可能抵死不从的要求。
楚萸越想越觉得害怕,比当初被投入咸阳狱,还感到脊背发凉、心生绝望。
她一夜未眠,搂着珩儿的小被,忍不住又哭了几通。
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睡好,黄氏会不会虐待他,毕竟在景夫人看不见的地方,她还是可以在他小小的身体上发泄私欲的。
她脑中止不住冒出以前听闻的,保姆虐待婴儿的新闻,心口一阵阵揪紧。
小孩子不会说话,被伤到了也只会哭,一想到这儿,她彻底睡不着了,枯坐在床头一直挨到天亮,在小厮送早膳时,求他给夫人递一个口信,说她什么都愿意答应,只求能把珩儿还给她。
小厮点了点头,放下餐食离开,不出一会儿便回来了。
“夫人说明日再谈。”他撂下这句话后,像一阵风一样又飘了出去。
门外传来锁链哗动的声音。
楚萸颓力地垂下肩膀,感到胃中一阵翻江倒海。
以前还真没看出来,她pua的手段如此高超,且花样迭出,老练异常。
待在这深宅大院中,管着这几个半死不活的女人,着实是有些委屈她了。
楚萸眼尾凄红,紧紧咬住后槽牙,目光落在那些食物上。
几分钟后,她闪电一般扑上去,大口大口咀嚼、吞咽起来。
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,她必须保持足够的体能,才能面对接下来的各种困境。
这一日,她每顿都吃得很饱,却依旧睡不着,几乎是干瞪着眼睛等到天亮。
翌日中午,房间门再度被推开,景夫人跨过门槛,独自一人进了屋,留一个婆子在门外等候。
她进来后,以一种令人不悦的方式,将楚萸上下打量了一番,看见她白中透灰的面色,和眼睑下的一团乌黑,露出满意的神态。
“说吧,那个奸夫是谁?”她慵懒地走到案几旁,并未坐下,而是在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