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自然是明白他所言何意。
芈瑶直到这会儿,嘴巴还微微肿着——他似乎啃咬得太用力了,而她却仿佛浑然不觉,就这么傻乎乎地杀到猎场,把碰巧在那儿演练的蒙恬领了过来……
蒙恬虽然寡言,脑子却转得比谁都快,瞅一眼就明白了个大概,也猜出他们两人一马在荒野里,大约是干了些不可说的荒唐事,才导致他翻身落马,折损了自己的身体。
然事情并非他脑补的那么香艳,扶苏也没法辩驳,只能目光躲闪着糊弄过去。
蒙恬既是父王的近臣,也是自己的骑术老师。他从七岁起,就跟着他学骑马、射箭,虽然长大后出于各方面原因减少了接触,但毕竟有儿时的情分在,很多话也不那么忌讳。
他现在唯一担心的,就是蒙恬会不会将这事禀告给父王。
他应该不会主动上报,但今日人多眼杂,保不准会有风声漏到父王耳旁,到时候他唤来蒙恬一问,蒙恬自然是知无不言,丝毫不会隐瞒。
忠诚是蒙氏一组刻在骨子里的美好品质,祖孙三代俱是如此。
一想到父王,扶苏就头疼,继而联想到齐国公主等一系列恼人的事。
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齐国公主,他明显更想要芈瑶——
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渴望,而非被政治与局势裹挟的情非得已。
唯一两全的办法,就是如父王当初那般,两个都娶。但那样的话,芈瑶就只能是妾室,而她明确地告诉过他,不行。
可就算没有齐国公主,他也未必能让芈瑶成为他的正妻。
她若是成为他的妻,他将如何面对阿母的死,他将她的牺牲置于何地?
种种矛盾一直纠缠着他,让他时不时觉得,继续招惹芈瑶是件不明智的事,可越是这么认为,他便越发想与她厮缠,宛若饮鸩止渴。
想全部拥有她的心思,空前强烈。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,拼命地抓住她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,并非是想脱离泥潭,而是要拉她一起沉沦。
他被这种矛盾情绪纠缠得快要疯了,因此愈加渴求她的气息、她的温度、她的笑容、她的一切……
仿佛是个恶性循环。
楚萸最终还是拗不过阿清的软磨硬泡,脑袋发飘地举着托盘来到长公子卧房。
蒙恬和医生已经离去,长公子穿好了里衣,领口处露出一截绷带,正双目轻阖,半躺半靠在床头一只蒲团上。
楚萸心跳比先前又快了几拍,咚咚咚简直如同擂鼓,她小心翼翼凑到他身旁,托盘往前一送,声音糯糯道:“长公子,您喝些粥吧……”
扶苏听得真切,却故意无动于衷,连眼皮都没有掀开。
楚萸一下子慌了,莫非是刚才通筋正骨太痛,长公子决定记仇了?
她又把托盘往前送了送,试图让加了红枣的热粥自己勾引他。
扶苏还是一动不动,就像真睡着了一般,只是他唇角含着的一抹好整以暇的淡笑,无声地出卖了他。
楚萸有些急了,再加上托盘挺沉,举得胳膊发酸,她伸出手来,揪住他肩膀处的衣料,向外扯了扯。
“长公子,我特意让他们在粥里加了红枣呢,特别甜,还能益气补血,您快吃点吧——”
扶苏终于睁开了眼睛,他慢慢扭过头,目光沿着她皓白的手腕一寸寸攀升,最后停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。
“既然这样,我若是不吃,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好意?”他像是有所动容地笑道,身体往后靠了靠。
楚萸大喜,俯身欲将托盘置于他膝上,却被他以好手握住了手腕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只见他笑得春风得意,眼睛朝自己不能动弹的右臂瞅了瞅,像在暗示什么,“医生让我这段时间不要频繁活动右侧身体,我也用不好左手,芈瑶,你来服侍我喝吧。”
楚萸身形一顿,差点没站稳扑倒在他怀里,她嘟嘟囔囔地想要推脱,施加在手腕上的力道却不断收紧。
力气不算大,并没有弄疼她的打算,但威胁意味十足。
最后她只好讪讪地侧扭着身体坐下来,将托盘搁在自己大腿上,端起陶碗,用勺子舀了一口粥,送到他嘴边。
然而,长公子却拒绝张口,他挑了挑乌黑浓密的剑眉,等待她自己领会。
楚萸害他受伤,自然是有些心虚,她皱着小巧的鼻尖思考了一会儿,恍然大悟。
这位公子哥,是嫌粥太烫口,不肯喝呢——
她欲哭无泪,只好小口小口地在勺子上吹了吹。
两人面对面而坐,几乎近在咫尺,她水蜜桃般清甜的吐息,伴随着粥的热气徐徐拂来,扶苏掩下一抹得意的笑,总算是肯张开嘴,一勺一勺地喝下去。
楚萸小猫似的呼噜呼噜地吹,热气铺面而来,让她鼻尖和额头都窜出了细小的汗珠,鼻翼两侧的面颊上,也腾起两团潮红,很难不令人联想到些别的。
虽然半碗粥都下了肚,他却感觉口中越来越干燥难耐。
他虽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