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人已在门口,桌案上微弱燃烧的烛火给他的身影染上一抹邪祟,狰狞地投射到窗格上。
好可怕——
楚萸摸着磕痛的尾椎,恨不得变成一只土拨鼠挖地遁走。
伴随着吱嘎一声,原本半掩着的门,向两侧轻轻推开。
楚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稍微一咳嗽恐怕就会跳出来。
寒意如蛇蠕动而入,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,立于明与暗的交汇,辨不清容貌,却可见宽肩窄腰、双腿笔直的修长轮廓,以及一股沾染了潮湿的清冽气息。
有那么一瞬间,楚萸忘记了害怕,耳边重新回荡起雨水涤荡天地的声音。
只是,那些稀沥沥的雨声,好像全都滴在了她心尖上,掀起涟漪重重。
她揉了揉眼睛,觉得自己这么蛄蛹在床上不大妥当,但又不太敢逃离安全区,正在扭捏间,一道仿佛具有实质感的目光,穿透昏暗的空气,笔直而沉锐地落在她身上。
楚萸忽然无比庆幸,她刚刚熄灭了两根蜡烛。
【作者有话说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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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处
◎公主,你的衣襟上,有血◎
“楚公主?”
扶苏抬手抚上门框,长眸昳丽,微微眯起,盯着楚萸惶惶不安的身影看了一瞬。
楚萸登时有种被猎人盯上的慌恐,她红唇微张,手指紧紧掐进身下床褥,过了好半天,才声线颤抖地开口道:“长、长公子,您……今晚怎么来了?”
呸呸呸,说啥呢?听着跟长期偷情似的——
隔着硕大一团黑暗,楚萸看不清他的神情,但感觉他在淡淡微笑。
冷风卷入,将他身上混杂着雪松熏香的气息徐徐拂来,在楚萸心口,牵起一阵不易察觉的悸动。
“廷尉府缉拿赵国奸细,我碰巧路过,担心公主受惊,便一同来了。”与她遥遥相对的男人,声音清润优雅,无论落入怎样的耳中,都是极其富有安抚性的。
偏偏楚萸不这么觉得,她还是隐隐感到哪里不大对劲。
明明之前她过得穷困潦倒,他都不闻不问,偏偏今日登门相助,美名曰怕她受惊,怎么想怎么离谱。
外面天空一道惊雷乍现,白色的电光短促地映亮了门口男人的面孔。
剑眉入鬓,高鼻薄唇,五官如刻。
宛若惊鸿一瞥。
阿弥陀佛。
色字头上一把刀。
楚萸迅速垂下眼睛,摒弃心中不必要的多余情绪,快速分析他介入的目的。
首先,她相信他是偶然路过的,否则无法解释方才军士们的举动。
那么,接下来最需要确定的,就是他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。
搜查出奸细,治她个窝藏反贼的罪,把她送入大牢,彻底解决她这个拖油瓶?
还是——
想办法将搜查之人糊弄过去,助她逃过一劫……
然而以上这些,都是在假定她确实藏了人、犯了法的前提下。
否则他没必要多此一举。
头皮蓦地一阵发紧,楚萸终于知晓,刚刚察觉到的那股不对劲在哪里了。
他好像从一开始,就知道她家里有一个赵国人……
指尖窜起细小的战栗,她不敢细想下去,拢了拢衣襟,从床上站起,稍稍往前迈出一步。
“我家中并无什么赵国奸细,请长公子明鉴。”她放柔声音,用不属于自己的娇滴滴口气说道,心想男人应该都吃这一套吧,先稳住场面,然后再随机应变。
楚萸的房间不算大,然扶苏一直驻足在门口位置,便显得两人相隔甚远,也让楚萸能在这场突兀而来的对峙中,稍稍稳定下心绪。
扶苏并未对她刻意伪装的千娇百媚作出回应,仿佛根本就没听见她说话一般,侧头将房间打量一圈,目光在门框稍作停留。
他回身,朝伫立于门槛外的军士要了一根火折子。
室内只有一根细小的蜡烛苟延残喘着,火光自低矮的长案向外发散,光团只有陶罐大小,还在不断减弱。
长案旁边的铜架上,是一只炭盆,偶尔零星蹦出几丝火光,微弱得就像是山东四国的国运。
楚萸半躲在阴影里,一脸惊恐地看到,长公子从门外小兵手中接过什么东西,紧接着,两扇门板在铰链滞涩的吱吱嘎嘎声中,缓慢闭合,隔绝了最后一丝夜色。
门外雨声,戛然而止。
整片密闭潮湿的黑暗之中,只有他们两人。
她顿时乱了阵脚,有种被困入琥珀的窒息感,感觉周围的空间似乎在不断缩小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