丽娆闭上眼,摇了摇头。
“那你哭什么?难过什么?”
丽娆避不开她的手,躲不掉她探究的眼神,但是那汹涌的难过真是压也压不住,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流去,直流到薛珞的手腕上。
“我不埋怨你,我只是想着药方本是该治病救人的,但现在却成了杀人的凶器,这实在有违我的认知。如果我不是拥有药方的人,只是一个看客,那么即便是全江湖的人都为此自相残杀,我也不过只会唏嘘一场,绝不会有多难过。”
“可惜你不是看客。”
“对,我不是看客,所以我心里很烦躁,很讨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,却无能为力,无法改变,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越来越遭。我实在做不到对他们的死讯无动于衷,我是人不是动物,我……”
“所以我是畜生?”薛珞仰头冷笑道:“你觉得药方给你带来的麻烦倒是其次,你是嫌我多事阻了你要得道的路,因为你觉得你本可以靠治病救人积起功德,做你爹那样无私付出万众敬仰的人,可我却让你背负了人命,把你想走的路彻底堵死了,对吧?”
“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。”丽娆听她这生硬无情的话,不免黑了脸,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往下拉,但她的力气实在不是她的对手,反而被愈加用力地抵压在了门板上。
“你觉得现在的我已经配不上你了,对么?你手上没有人命,你多干净啊,可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呢?”
喉间的紧锢让丽娆呼吸有些困难,她竭力的想要摆脱她的手,但颈间的力道却越来越重,她觉得自己的头皮在发麻,身上的血液都汇聚在了额头上,那里快要裂开了。
“薛珞……”丽娆只来得及唤出这个名字,眼前便一黑,整个人瘫软下去,打翻了桌前的木凳。
“薛师妹,你这是做什么?”
陆谨言听到声响从屋后奔来,一进门就看到这骇人的景像,他来不及细想,手上银针便急射而过,弹入薛珞的手腕中。
薛珞手腕一松,看着脚下的丽娆,像是猝然从恶梦中惊醒般惊呼起来:“阿娆。”
丽娆呛咳不止,看到薛珞伸来的手,不禁惶然失色,连连往陆谨言身后退去,磕磕绊绊的哀求道:“陆师兄,救我。”
陆谨言慌忙护着她退了几步,看着薛珞那苍白似鬼魅的脸,唯恐激怒了她,半是安抚半是询问道:“薛师妹怎么了?是太累了么?还是乍然进来认错了人?”
丽娆泣道:“她是故意的,她想杀了我。”
陆谨言实在觉得为难,这两人起了争执,他不管站在哪边,到头来都是错,不如先把她们分开再说,由得她们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江师妹,不若到屋后的院子里去走一走,那里月色怡人,主人家烧了几柱艾香,蚊虫也少。正好我泡的茶还未喝,你可以尝尝,听说是今岁要上贡的新茶呢。”陆谨言温声哄劝着把她拖扶到了门外,他转过头去,正见薛珞慢慢滑坐于地,在屋角颓然地蜷缩起来。
丽娆一连哭了有半个时辰,茶水早已凉透了,在艾香的熏炙下,蚊虫不时掉到石桌上,用力地挣扎然后逐渐死亡。
乌云渐渐遮住了月亮,面前的一切事物都被黑暗笼罩起来。
陆谨言觉得不能这样放任她伤心,她的病才稍好,还是应该平稳情绪,早些休憩才是。
“为什么跟薛师妹闹别扭呢?”陆谨言把杯中的残茶抛洒到地上,重新添了一杯推到她面前。乌云散去,月亮重新展露容颜,天地一片初晨的光景。
丽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,暂时停止了抽泣,不过杯子刚近了口,一种无以言喻的悲伤又占据了心头,她趴在桌上再次号啕大哭起来。
陆谨言拍了拍她的背,无奈道:“你们这样,我明日还能安心的走么?”
丽娆咽下悲伤,哽咽道:“陆师兄,我明日跟你一起走,她这样对我,我不会原谅她了。”
陆谨言轻啧一声,面上带了些调侃之意:“薛师妹不会舍得杀你的。”
丽娆抬起头来,一张脸憋成了灰褐色,愠怒道:“你都看到了,她是怎么对我的,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。”
陆谨言正了脸色:“我想薛师妹心里也有难言的苦楚,我只看到她失控,倒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,总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,便断定是她的错处。”
丽娆咬牙嘟囔道:“有苦楚可以告诉我啊,这样对我真的太过份了。”说着又伤心不已
陆谨言道:“那你合该问一问,把话说开,不要互相纠结痛苦。”
经过陆谨言的劝慰,丽娆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,她也觉得自己似乎只耽溺在自己的痛苦中,缺少了对薛珞的关怀。
难道人是天生就会杀人的么,难道她做出那些狠毒的手段是出自本性的么?王氏父子又不是全然无辜,他们找刺客,兴传言,杀医夺药,哪一件没有把她们往绝路上逼呢?
薛珞是为了她才会做这样的事,将来更要承受武林正道的追剿。可她却对此满腹抱怨,满口责难,这怎么能不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