晴良便迷迷糊糊地继续跑动,没一会儿注意力便又被风筝吸引走,只顾着欢笑,忘了二人的手还交握在一起。
沿着空旷的草坪跑了好几圈,晴良便也尽兴。
看着风渐渐小了,他收起了风筝,与时鹤在草坪附近的一棵大榕树下休息。
二人的白袍落在干燥的草地上,靠着榕树坐下,方才在空中威风翱翔的大鹰风筝此刻安静地躺在晴良脚步。
晴良白皙的小脸上仍挂着笑意,他枕着手臂,穿过榕树的碎光落在他眼里,他眯起眼道:“这样的天气太好了,若是能持续久一点就好了,可惜快入秋了。”
北境的秋天是极短暂,眨眨眼便又要入冬。
风静静地吹拂时鹤的发丝,他轻声道:“明年也会有这样的日子。”
会年复一年。
“嗯……”晴良懒懒地应了一声。
大树发出一阵阵的柔和的“沙沙”声。
时鹤跟着缓缓闭上眼。
晴良的惊呼声吵醒了时鹤。
“小慧你冷静一点!”
时鹤睁开灰瞳。
白隼不知什么时候来了。
高贵美丽的白隼见到晴良身边有了另一只丑陋呆笨的“大鸟”,醋意大发。
晴良举着风筝逃窜,白隼则是穷追不舍,势必要将丑陋呆笨的大鸟啄烂!
“小慧!这只是一只风筝!”
“啊啊,不许啄不许啄,我才放过一次!”
晴良躲不过灵活的飞禽,风筝被啄了一下,大鹰的眼睛立马被啄出了个窟窿,晴良用手相护。
白隼杀红了眼。
眼看它的尖喙就要落在晴良的手背上,另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伸过来,替晴良一挡。
白隼啄在了时鹤的手上。
“师兄!”晴良忙把风筝丢在一边,执起了时鹤的手查看。
白隼的尖喙锋利,时鹤的手背立刻便绽出了鲜红的血花。
“小慧!”晴良怒视白隼。
白隼一边是自知做错了事、一边是对时鹤畏惧不已,它的嚣张气焰消退,弱弱地低唤了一声。
晴良捧着时鹤的手,不敢触碰伤口,生怕弄疼了时鹤,“是不是很痛?”
时鹤神色淡然,摇头道:“无事。”
“怎么会无事,小慧的鸟喙连实木都能啄穿。”晴良心疼地对着伤口吹气,他道,“我们先去芳熙园上药吧。”
时鹤抿唇。
他道:“不必,我屋里备了一些伤药。”
苍鹭院。
二人一同回到时鹤屋里。
“你先坐下,伤药在哪?我来取。”晴良道。
“柜子的第二层,放有药匣。”
时鹤落座,他拎起桌上的茶壶,茶壶中盛的是清水。
时鹤将水淋在手上,面不改色地清洗伤口。
壶里的水用尽了。
时鹤将茶壶放下。
半晌没听见晴良的动静,时鹤回头查看。
晴良站在柜子前,他的手里拿着的是一沓信件。
时鹤瞳孔一缩,菱唇动了动。
药匣就在边上、晴良拿错了……
晴良神情呆讷地捧着那些信件,一封一封、那样熟悉。
是前两年时,他托白隼送去给外门的师兄们的信件。
一次次诉说思念的信件石沉大海、得不到回应时是什么样的心情,晴良已经忘了。但他又见到了这些信,在一个不该持有这些信的人手里,时鹤。
晴良迟缓僵硬地抬头,他望向时鹤,唇瓣嗫嚅,“这些信、这些我写的信,为何会在你这里?”
他的反应称得上平静,可他微微颤抖的声线和乌瞳中的痛苦挣扎出卖了他。
时鹤从前或许还能冷脸教训晴良两句、说一些诸如“为你好”之类的话。
可如今他早已明白,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,藏着他怎样的私心。
他说不出了。
时鹤凝望着晴良,垂下手,沉默。
◇
是夜。
晴良屋里的烛火晃着惨青的光影。
他两日不曾见时鹤。
那天,他发现了那些被时鹤藏起来的信件,甚至得不到时鹤的一句解释。盛怒之下,他也同时鹤说了许多难听的话。
烛影应在脸上,晴良掌心支撑下颌,垂眸。
他手指轻轻拨弄着桌上带回来的那沓信件。
其实,也许就算信送到了,也并不会改变什么。没有书信,薛景师兄他们的态度骗不了人。
但晴良还是止不住地去责怪时鹤。
这些年的相伴,明明时鹤是与他最亲近、待他最好之人,但时鹤对他的好并不全然好,它时不时会刺痛晴良,叫他难过,流泪。
晴良没有去拆开那些信件,而是将它们都收了起来。
屋里闷得慌,晴良打开了北面的窗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