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,容秋想着,就和此时此刻只是一道视线的自己一样,他的同窗们也全都在这里,只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。
那么除此之外呢?
容秋继续向四周望去。
他看到一座岛屿。
静静停驻于似是很远、又似是很近的地方。
这样的形容听起来非常矛盾。
那座岛像是因为太遥远而显得很渺小,再仔细看一看,却又像是可以握在手中把玩的小巧玩具。
七宗之中,有两个宗门的驻地并不在这片大陆上。
一个是悬于高空的归藏宗,另一个便是落座于海中孤岛上的无尽海。
如果容秋曾去无尽海做过客的话,现在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:他面前的这座岛屿,样子与无尽海十分相似。
他向那边行了几步,那座岛却依旧静静矗立在不近不远的地方,似是怎么靠近都无法到达。
此时此处的容秋如在梦中,脑袋也不太灵光。
因此他只是茫然无措地立在原地,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干些什么。
神修的修行真如笛昭说的那样玄乎。
容秋失去了脑袋,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空间中,完全是靠微妙的“感觉”在行动。
比如说他能微妙地感觉到,那片凝实的岛屿其实就是笛昭。
而自己,包括教所中的其他所有人,都没有像那样的一座“岛”,只是飘散在这里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。
笛昭就是这样听见他们心音的。
在这片如云的海面上,容秋每个同窗的心音都如同装在笼子里的蝈蝈,能被笛昭提溜起来任意听取。
而她对着一排蝈蝈笼说话,声音便会直接在他们脑海里响起来。
或者对着代表容秋的蝈蝈笼说话,两人便可以像之前那样在脑海中交流,旁人无法察觉。
然而容秋虽然到达了这里,可还没有“岛”。
所以在他听来,其他人的声音又小又乱,是听不清楚的混杂絮语,因此也无法像笛昭那样拎起同窗们的蝈蝈笼。
那么颜方毓呢?
容秋第一时间想到了他。
他的漂亮老婆这样厉害,一定也有一座岛吧?
在容秋思绪落下的瞬间,真的有一座岛陡然出现在他面前。
它与笛昭那座总是离容秋不远不近的、甩脱不掉却又无法到达的岛屿不一样。
那座岛凭空出现时,便在离他很近的地方,近到仿佛只要一伸手,或是轻轻向那边歪一下就会触碰到它。
——不。
那其实并不是岛。
它无法被准确地描述样貌,可容秋感觉到,那是像月亮或者雪山一样的东西。
——虽然月亮和雪山这两种东西长得迥乎不同,可此时在容秋的感觉中,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这样的存在。
在察觉到它的一瞬间,一种强烈的“感觉”冲上了容秋并不存在的颅顶。
……这就是颜方毓!
笛昭是一座连绵巨大的海岛,而颜方毓,颜方毓在这里……是一个雪堆作的月亮。
在一步之遥的位置散着莹莹的光亮,和一股十分强烈的吸引力。
而容秋要过去——没错,他抛却了迷茫,陡然间便明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。
他要——
他要到——老婆那边去!
这念头腾起的瞬间, 容秋便一步踏进了雪色与月辉里。
紧接着周围的云海不见了,他融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月白色中。
然后他看见了坐在因果课教所里的颜方毓。
并不是正常意味上的“看见”。
容秋觉得自己忽又分成了许多道视线,从四面八方凝望着他。
颜方毓在他们的寝殿里, 那张曾摆过容秋喜欢的吃食的小几上, 此时正摊着许多书卷案牍。
容秋明明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, 可他就是明白, 这些都是关于当年清世行动、以及百年前地宫一行的记载。
与此同时, 在这片月白色中, 容秋好像凭空知道了许多知识。
比如说他也知道,此时倚在桌边阅卷的颜方毓正有一搭没一搭摇着扇子, 那姿态之悠闲懒散,浑似纨绔公子撩拨怀中狸奴。
但其实他是在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卜卦演算。
而于此同时,容秋也能一次又一次地, 与颜方毓共享对方的演算结果——高湛天幕被一团团浮云遮掩,无论窥探几次都瞧不分明。
此时的容秋已经很熟悉这种玄而又玄的“感觉”了。
因此他也明白过来, 原来这便是颜方毓之前告诉过他的,所谓的“天机遮掩”。
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, 容秋看到的颜方毓明明正在动作, 可在在他的感觉中自己只是突兀地切入了一瞬。
就像是小时候他爹爹买来逗容秋玩耍的走马灯,一段画影被囚在小小的纸皮灯盏中, 停下来时是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