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这么好看?”对方幽幽问道。
这话颜方毓一个月前曾问过。
但容秋本能地察觉到,如果自己再复述一遍当时的回答,事情可能会向与之前不同、且糟糕的方向发展。
他一通头脑风暴,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老婆不走心的转移话题方式。
不能夸脸,那就换个地方夸就行了。
容秋张口就来:“所以颜哥哥就是‘有举世无双之威能’的人,又有德行和心性!”
“我?”颜方毓笑着摇了下头,“这不算什么威能,诸人功德业障自有天道记刻,我只是代天责问罢了。”
容秋也学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:“天道‘若不杀生,便无需偿命’。那两个人……是颜哥哥替我惩罚的。”
颜方毓愣了一下。
“就那两个兽贩子啊!”容秋提醒他,“是颜哥哥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,说他们没了修为,以后再也不能做坏事了!”
说完,容秋偷偷瞄了一眼依旧没有搭话的颜方毓,觉得对方这是鼓励的意思,便忍不住开始吐心里话:“其实我一直觉得……这个‘天道’,真的很容易钻空子的啊……”
人族一贯很喜欢在一些贬义词里填些野兽的名字,例如鸡鸣狗盗、獐头鼠脑、猪狗不如……
其中不乏有些本性原因在里面。
毕竟除了人族外其他各族并不受天道宠爱,各有缺憾。
便如同鸠占鹊巢的杜鹃鸟,又如假孕骗人庇护的兔妖,它们机关算尽、绞尽脑汁、损他利己,通常仅是为了能活下去而已。
因此,容秋在牛角尖的方面就也特别会钻磨。
“天道只记性命的话,那如果是主家命令仆从杀人,这条命是算在主家还是仆从身上呢?”容秋语速飞快地说,“如果仆从听错了命令杀错了人,这条命又是算在谁身上呢?如果仆从假借主家的名字让另一个仆从杀人,那当中有没有主家的错呢?
“……小兔子。”
“还有啊还有啊,如果一只狼……不是,如果一个人虽然长得很凶很饿的样子,但其实并没有杀人的意思,但他一直盯着另一个人看,另一个人自己把自己吓死了,那这条命算在谁身上呢?”
“如果——”容秋话说一半戛然而止。
因为身旁的人不再向山下走,而是蓦然停住了。
容秋也停了下来,蹭在颜方毓衣摆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:“是……是我话太多了吗?”
颜方毓:“不对劲。”
容秋:“……啊?”
颜方毓面色微肃,手中的扇骨把容秋往自己的方向揽了揽。
“待在我身侧三尺之内。”他说。
老婆主动要求贴贴。
还有这种好事?!
容秋忙点点头,也不管什么三尺不三尺的,整只兔都挤去了颜方毓手臂,蹭着他的衣袍转头朝周围看。
一看之下,容秋还真发现了不对。
他们从药圃出来的时候虽然已是半下午,但天光还亮,离天黑还有好一段时候。
而此时的太阳却像是半拉都沉下天去,一片沉沉的暮色中,就连四周本来稀疏低矮的树林也不知何时变了样子,华盖如云团般遮天蔽日。
衰弱的晚阳透不过厚叶,山林里阴森而晦暗。
这变化绝对不是“刷”地一下就能完成的。
只是刚刚容秋说得太起兴,连老婆叫他都没反应过来,更别提注意周围的情况。
“……幻境?”颜方毓微拧了下眉,沉吟道,“清明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?”
他开扇欲卜。
然扇面上墨字还没来得及显,却听容秋在他手臂边叫道:“啊找到了找到了!”
“我刚刚还看到了这个,‘书院怪谈十三则’里有写!”
容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灵璧掏了出来,正认认真真给颜方毓读内网上的帖子。
“‘清明山系下曾埋骨万万尸骸,怨气滔天,因此才需要在山上建一座书院,用学子们的阳气压一压山下的阴气。’”
颜方毓闻言沉默了。
“‘然而活人阳气虽足,却依旧有漏网之鱼,被镇压的阴气在书院里作乱,便有了这十三则怪谈。’”
容秋刷刷翻到下面,给颜方毓介绍道:“咱们遇到的这个叫‘弥留的恐惧’,活动范围是所有挨近崖边的密林,人被吞进去以后就会迷失方向,还会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,不战胜它们就走不出来。”
一般情况下,书院的灵璧都能在清明山的范围内充做罗盘指路。
容秋把地图调出来,左右转了转身,惊讶道:“确实指不出方向了哎!”
他双手搭在颜方毓小臂上使劲摇晃,言语间颇为兴奋:“颜哥哥颜哥哥,咱们第一天上学就碰到怪谈了!”
颜方毓没有纠正只有小兔子一个人是来上学的,而自己是来清明教书的。
他眼皮跳了跳,像是怕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,拿扇尖点